【马厂/多厂】午时已到（1）
1.
大明，耀兮塬。
司马老贼，他的真名叫韩金。是整个耀兮塬最称职的刽子手，他总能让处决对象走的足够痛快。
正值一个国家走过巅峰的冷漠时代，人们喜欢聚集在刑场四周，像是一场特殊的集会，渴望眼前淋漓的鲜血点燃胸口冻结的心脏，享受这份兔死狐悲后不寒而栗的触动。
韩金面无表情的盯着即将处决的对象，眼睛眨也不眨一刀砍下，玫红的汁液从石榴血肉模糊的剖面溅出流淌在灰旧的案板上，韩金皱了皱眉头，丧失了享受这水果的心情，转身离开厨房，吮了吮沾满粘稠香气的指头，好甜。
小院里，厨房对面也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，石榴树栽在窗边，枝条几乎伸进窗内。里面简单几件器物摆放的井井有条，床铺桌椅上也一尘不染。
韩金略是满意的点了点头，却又有些失落。他并没什么能等来的客人，每年这个时候收拾收拾这间当做客房的屋子，他也全当是种纪念师傅的仪式，师傅那位老朋友，可能也早同能永远等着他的朋友化成黄土了。韩金羡慕年轻时的师傅，他能有一间总不空着的客房。
跨过门槛时，韩金脚步微顿了一下，立刻向左侧闪身，翻身朝床底扑去，下一秒抄起一柄熠熠生辉的银色短枪。
韩金盯着墙头狼狈滚落的小贼，明明灰头土脸坐在地上，却挂着些嬉笑，没有一丝被抓包的慌张，他说叫我小七吧。
小七不比司马老贼年龄小，只是脸上时刻挂着满满的笑，让他上去还十分年轻。
那晚以后，大家都知道司马老贼收了个徒弟，小七。小七像是跟在司马老贼身后的尾巴，永远听见他马哥长，马哥短的叫着。
再站在刑场上时，小七已经一身刽子手的劲服，红色头巾裹着头发，眉眼里都是无忧无虑的笑。韩金叮嘱了他句，
“帮我喊，午时已到。”
小七脸上笑着，喊声洪亮又积极，这声音涤荡了刑场低沉的气压，原本无用的仪式，现在弄得韩金有些开心。
隔壁院的肉鸡吹起了他的葫芦丝，说明这是个该去享受阳光的下午。
肉鸡是个高丽人，被带路的向导骗去了盘缠才流落到这耀兮塬的，一开始因为言语不通又是大明黑户，过了段凄惨日子，后来他会说中国话了，也勉强立了跟脚，却也没走，甚至开始学吹葫芦丝，学吹唢呐，在同是高丽人的imp开的酒馆里，醉酒后的肉鸡说我是来大明扬名立万的，我也曾梦到自己是天下第一，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。
说这话时肉鸡还不是天下第一，司马老贼当然也不是，他更无法像眼前的高丽高手这样坦率耿直。他也不喝酒，不哭哭啼啼的，只是压在心里，像是刀刃上砍出重重叠叠的豁口，所以人人都说司马老贼阴沉，没人能懂司马老贼的压抑。
回到家，就听到一句抱怨。“你的猫喜欢咬我，”小七呲着牙，痛的嘶嘶的吸气，却也不抽身，浅色的小毛球就仍咬着他不松口，还舒服的露出肚皮来。
司马老贼穿着围裙突然笑了一下，然后愣在那里。发现这里不再是师傅的客房了，如今这里住着的是自己的客人。
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情，先是高丽国宝级武器天王山降临，肉鸡，imp，还有中原来的简自豪，各色人马相互打了个天昏地暗。然后小七突然跳出来说，大家好呀，我是奕基门的明凯。奕基门这名头这两年在江湖上可算是响当当，而明凯就是奕基门的老大，也有人觉的他是大明最可能打败李相赫夺取天王山的人。
江湖上明凯的声誉并不好，他的强大人们承认，但更多评价却是善于仗势欺人，他的势有时候叫许元硕，有时候叫戴夫特。
然后作为唯一挑战者，也是唯一的失败者，被所有人嘲笑，笑他异想天开痴人说梦，笑他占着茅坑不拉屎，各种难听的话都有。所有人都在讨论明凯的失败，改成的评书儿歌遍地都是。
可这些司马老贼都没有注意，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手抖的不行，脑子里响起一声一声的锣鼓声，分不清奏的喜乐还是丧乐，背景里谁在那喊着，午时已到！
2.
再见面，已经是一个月后了。
明凯感受到后颈传来的凉意，他知道司马老贼的刀就架在那，薄薄一片，背后少年的眼神像弦月时截下的月光，寒冷锋利容不得沙子。“好久不见。帮我喊，午时已到。”熟悉的没有起伏的低沉声调。
“……”明凯歪头讪笑了一阵。“我不傻呀，马哥。以前我帮你喊这个，那是因为我知道死的人不会是我。”
“你骗我，我想让你死。”
“你输了，我输了，谁也没讨来好处，何必呢，你确定自己能打败李相赫!”
“没有打过，不知道。”司马老贼式的答案。
“哈哈哈，如果这样说的话，哪能轮到你来杀我，简自豪，肉鸡……他们都该来杀了我。”
“因为我是个刽子手。我杀人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，我的好马哥呀，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可爱呢。
“简自豪，单枪匹马便剿灭了盛极一时的黑暗天团，他一晚上就比你在这耀兮塬三年杀的人还多。
“肉鸡，……，一出道便斩尽了高丽一辈年轻少年天才，对他来说人命不过蚊蚁草芥。”
“你骗了我，你。”司马老贼强调着。
“……”明凯的表情有些惊讶，是那个小七所不会有的始料未及。“韩金，也许我是最不重要的那个。”
“小七是我徒弟，你杀了他，我要你还我。”明凯记不得那天最后，司马老贼向自己伸出的是刀还是手，他只记得自己跑了，抱头鼠窜，狼狈不堪。
3.
李汭璨喜欢高丽市面上那些大多从大明流传来的侠客小说，他觉的自己就是燕赤霞，自己就是阿飞。千山飞雪，孤帆一影。
他知道自己很强，和传说中的李相赫师出同门，传说离大家太久了，大家都说李汭璨青出于蓝，说他是最有希望去代替李相赫的那个人。
船身一晃，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，李汭璨急忙出去查看，夜晚的芦苇荡，萤火点点，白日间澄澈的水流，此刻看着深不见底，激的人头皮发麻，月色投在墨色的水光上打出漩涡，李汭璨举着油灯察看，灰白雾气中悠长冰冷的蝉鸣分外凄冷诡异，水下似乎随时有水妖冒出头来。
没有什么水妖，燕赤霞只得放下戒心，老老实实背着一团红黑色安置在舱中，他从水里捞上来的一个人，也是他到大明看到的第一个活的同类，这就是明凯和李汭璨的初遇，很久以后他回想这个场景只有一个感觉，那个人哭的好难看。他也不会想到，自己会给除李相赫之外的人当替身。
呛了水衣服湿透的明凯狼狈不堪，但他并没有昏过去，他现在只想嘲笑自己的愚蠢，输了就输了，已经够丢人了，还被人看去了自己这狼狈的模样，这样想着他更不愿意睁开眼睛了，少年替他换去了湿透的衣服，干净简洁的船舱里火光闪烁，床铺狭小却干燥温暖，脑袋一下变得昏沉起来，自己有多久没有安心的睡一觉了。
明凯醒来时，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高高瘦瘦有点呆的少年，和司马老贼和肉鸡比起来，他更能被称为少年，有着少年未发育好的沙砾低哑的嗓音，狐狸一样尖瘦的脸庞，微卷的头发短短的，乖顺的贴在一起，黑色的异邦服饰包裹少年修长的身躯，明明身处低矮的船棚里，却还戴着巨大的黑色斗笠，斗笠下却是不断试图偷瞄过来的视线。
这份羞涩中总是期待被注意的眼神，让明凯想起了几个人，他忍不住笑了笑，却引起了剧烈的咳嗽。
少年几乎是雀跃着跑过来，“怎样？陌生人。”
丝毫没有觉察自己蹩脚的中文引起了对方肩膀更加剧烈的抖动。
少年偏瘦却有力的胳膊撑起明凯，自我介绍道。“李汭璨”几个字的读音黏在一起，飘成一个不沾地的名字。
“……”明凯却迟疑了一会儿，仿佛这定式的礼貌往来竞成了个难题，自己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哪个答案，是明凯，是小七，还是明廉，这被谎言包裹的人生，对一个没有知根知底的陌生人坦诚相对竞也成了奢求。明明没有了许元硕，自己也失去了争夺什么资格吧，可还是那么不甘心呐，我是明凯呐，人人畏惧也好，万人敬仰也罢，看过山巅的景象，又怎会甘愿平凡。
在少年期待的眼神变得受伤起来前，明凯笑了笑。“诺言，我叫诺言。”
谎言也好，真相也罢，明凯看着李汭璨跑前跑后却不断暗笑的开心样子，承认自己所期待的不过前路有人同行，而不总是孤身一人。
“小子，要不要我当你的中文教师呢？不收钱的那种，前提是你养我。”
“当然!”也不知李汭璨听懂了几个字，开心的一个劲的点头。
姬星看到明凯回来，明显松了口气。却仍是板起面孔训斥了他一顿。
奕宕门并未因明凯的离去人心惶惶，毕竟比起只作象征的明凯，姬星才算是门派真正的管理者，但众人都闻听了这次天王山流传出的情况，平静之下也是暗流涌动，明凯这次能及时回来而不像前几次一样失踪闷头闭关，至少能稳定人心。
田野走进议事厅时，明凯已经换上了身黑红色的长袍，坐在角落的椅子上，呆呆望着屋外照进来的光束。
田野暗自叹了口气，却仍扬了个笑脸上去拍了自家走神的老大一下。“怕什么呀，胖哥走了，还有我呀，明年我陪你去。”
“噗嗤，你，我怕是第一天就要被人打死。”
“喂，过分了啊，我也曾一把杀猪刀从街头砍到街尾，江湖人称霸天龙王野神的。”说着俯身凑近明凯，“一两个回合还是撑的下来的，你看情况不对，跑了便是。”
“儿子，又暗示你爹。”笑着去拧田野的脸蛋。
田野竟乘势反扣明凯手腕，袭向对方胸口空当。明凯咦了一声，借力推了回去，妹扣的掌力让他有些惊奇，想不到曾经腼腼腆腆的小子，也成长到这个地步了。
轰——伴随一声巨响，半面墙体颓然轰塌，化为粉末。
明凯被无可抵抗的强力护到一个怀抱中，这让他想起许元硕的强大，但这味道不是，他是更加青涩敏感些的，属于一个叫李汭璨的少年。
李汭璨看着刚刚攻击了自己同伴的田野，面色不善。田野对这突然出现挟持着明凯的陌生人也摆出架势。
只有明凯在内心狂喜，他握紧拳头。
“我的势，又回来了！”
TBC .
是2019春季赛刚开始的脑洞，想要把脑洞都发一遍，但又有点舍不得坑了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想看后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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